白露为霜

图都是约稿,我不会画画

【良信春日企划|19:00】隐秘

代发 作者wb:SENxMoRii

良信现pa,结局自由心证


 

01

张良做了整夜的噩梦,梦里他和韩信在那间已经被拍卖抵债的公寓里靠着窗边下棋。张良,我过够这样的日子了,棋至中盘时韩信忽然和他这么讲,从棋盘下抽出把水果刀划开自己的手腕。满地都是血,破碎的玻璃被压在韩信逐渐冰冷的身体下,六月潮湿的热浪从窗外涌进室内,忽如其来的低气压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韩信!坚持住!”,张良慌了神,冲过去想要堵住那些穿破肺部的弹孔却只被染了满身的鲜红。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手足无措地讲,怀里抱着面目模糊的遗照放空大脑,眼睁睁地看韩信从口鼻里呛出血沫咳个不停。

 

他就这样看着来自韩信的血浆铺满个房间,尸骸化解成黑红色的血水将他淹没至半身。不知过了多久破了个洞的窗外传来混杂着救护车声响的警笛,与窃窃私语的嘈杂交织在一起混合在张良耳边留下尖锐的爆鸣。

 

张良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头脑疼得像是要裂开耳鸣得厉害又流了满背的冷汗。或许请个假是个好选择,但今天又是他从公司正式离职的送别会,至少得去露上一面毕竟大家也已经共事了十多年。他除了按时出席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于是只好忍着浑身的不适更衣洗漱又做好两人份的早餐。

 

“心情不好?”

 

已经在餐桌前等待的韩信问他,翘着腿坐在那里等他端过来放着煎蛋与烤肠的餐盘坐到靠窗的那一侧。“晚上没睡好?”韩信又问他,在他对面落座的张良面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略微垂首散下一头银发没了平日里的精致。

 

“只是做了个噩梦。”

 

张良答,接过韩信递来面前的陶瓷杯却只是捧在手里像是陷入沉思。说来听听,韩信去握他的手,抬眸看过去看见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明朗笑容冲散耳边萦绕的蜂鸣。没什么大不了的,张良讲得勉强,终于握住摆放整齐的刀与叉将煎蛋切成均匀的两份。“溏心蛋”,韩信看着淌出的黄色蛋液微微歪头,弯起眉眼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去夺张良手中的刀。

 

我喜欢吃溏心蛋,韩信笑得开心,揪住煎蛋的一角提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别用手拿!如此提醒却为时已晚,韩信仰起头张开嘴,一口气吞下半只煎蛋的吃相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这一半也给你吃掉吧?”张良将餐盘向前推去对他示意,韩信却是随意地摇头,一面咀嚼一面把烤肠也对半切开再用刀尖扎起一半放在空中微微比划。你那个拿刀方式很吓人,张良又出言提醒,盯着刀尖的指向目光一瞬不瞬。

 

“你就是太爱担心”,韩信无奈地叹气,摆手时被张良夺去手中刀具丢进厨房的水槽像是远离某种祸星。“你没有必要如此神经紧张。”韩信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如此说道,餐盘中被剩下的煎蛋与香肠落进垃圾桶发出轻脆的响声。今天也不吃吗?韩信追着他问,得到的是张良肯定的答复——“等下有个饭局。”

 

别和他们提我在你这里。临走的时候韩信站在卧室的门前一如既往地如此嘱咐,过长的衣袖垂下来遮掩住手腕上形状鲜明的疤痕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回来时带香草拿铁给你。”张良对他笑笑,关上公寓的外门听见电子锁运转的声音。

 

 

02

“你还好吗?”自告奋勇的萧何追进隔间里问他,推开门看见张良匍匐着跪在地上的样子吓得一震。永远风雅永远坚韧的男人此刻狼狈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低伏在餐厅男厕的便器上大声地呕吐,凌乱了打理得整齐的长发与熨烫得板正的衣衫散发出酸臭的气味。萧何于是去从服务台要来垫巾,拿在手里递上前去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骨节都泛出白色。

 

“我没事”,张良垂着头喘得急促,嗓音沙哑带着呕吐后特有的含混感。“能不能去帮我要杯水?”张良问,萧何应了一声便又跑出去,留张良一个人蹲坐在男厕隔间的地板上盯着那摊污物发呆。没消化完的蛋清碎末与肉糜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恶心的淡粉颜色,“你早餐吃了什么?”,萧何从身后递给他透明的玻璃水杯,折射头顶的照灯将刺目的光线射进张良淡色的眼瞳。

 

我没吃早餐,张良回答,下意识地推开面前散发着刺目反光的明亮物体看见萧何凝固在面上的愕然。一向谨小慎微的男人像是在斟酌着要说出口的话,面带愁容地注视着张良喝下那杯温水然后在洗手台前将自己整理回体面的样子。“或许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离开餐厅时与他走得最近的萧何同他犹豫着开口给出莫名其妙的建议,“我挺正常的”,张良回他,和他解释说方才的呕吐并不严重让他别太担心。我不是说这个,萧何和他解释,想了又想又把话姑且按下与参加送别会的众人一同跟着张良下到车库看着他坐进车里。我很好,张良从驾驶室内回老朋友的话,从副驾的抽屉里拿出来造型浮夸的墨镜架上自己的鼻梁。萧何见状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走上前敲他升到一半的车窗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他隐晦地讲,隔着完全升起的车窗对着张良指了指他的眼间看上去有点诡异。

 

“他是在提醒你地下车库太暗戴墨镜太危险。”

 

韩信如此和他解释,说萧何一向是个谨慎守矩的人。可我那时马上就要出车库了?张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纸袋里拿出花里胡哨的塑料杯把外卖的香草拿铁摆在韩信的面前。你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杯?韩信贴着他问。我不喝这些东西,张良回,言罢推开韩信递到面前的吸管拿起自己的茶壶在韩信的对面坐下。他们之间的茶几上摆的是下到一半的残局,正到剑拔弩张的时刻激烈地角逐生死。自打韩信藏到他家里住下之后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就始终保持着这种平淡的步调:早餐、午餐、晚餐,对弈、观影、听戏——闲散如同退休老人的安稳生活,唯一违和的是两个人三十岁中段的年纪,像是过早地燃尽,没了人到中年义务与责任般的拼搏。

 

张良自己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前半生努力了拼搏了疯狂了下半生或许就该平稳下心跳。然而能者多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上个月的时候张良陪前老板吃饭顺便正式谈谈离职相关的交接,两个人约在茶楼的包间喝一壶当季的好茶吃一盘造型精致的茶点。“子房啊,我想给你加点股权!”,席间老刘跟他提起升职的事情作一种挽留,而他一如既往地拒绝假装没听出来刘邦的言外之意。

 

我没做什么值得提拔的贡献,张良推辞,跟他讲公司已经上了市,高层的变动不再像初创时的从前,牵扯着的是真金白银的利益。老刘听他这么讲要皱起眉责怪他的见外——“子房,咱哥几个可都是自己人!”——说得大言不惭又真情实感可张良却是真的明白这份兄弟情背后的代价。

 

别在巨大利益面前考验人性,最后他用这句话为这个不算愉快的话题做结,闻言刘邦脸上露出几瞬难堪的愧色,看出他去意已决便也没再说其他更多的怀柔。最后一盏茶也喝完后刘邦叫人进来结账,剩下的叉烧和蜜汁鸡爪则是被张良打包带走。最近总是想吃这种甜腻的口味——张良顶着刘邦诧异的目光解释,刘邦看起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着他的肩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嘱咐他注意身体。

 

“你说他会不会派人也监视你的住处?”

 

不知到又想起什么的韩信忽然这么讲,但他的疑神疑鬼似乎始终存在,白日里也紧闭着厚重的窗帘瑟缩在书架的背后警惕着可能的窥探视线。张良默许了他的戒备,毕竟躲藏在他公寓的韩信早已被对外宣称死亡,如此身份必不能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探知——好在关于窝藏罪犯张良早就有了相当的经验。监视就监视吧,还能怎么办呢?张良平静地回。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敢用狙击枪瞄准你家的玻璃?韩信于是悻悻地问,指的是那间他再也回不去的公寓里那一地的狼藉。

 

别说这个了,张良皱起眉,这一局的棋充斥着平淡的冗长令他心烦意乱。看出他情绪的韩信干脆去将棋盘搅乱,似是也有些不满的情绪两个人便就这么隔着棋盘相对着兀自冷战。

 

先妥协的是韩信,“我去削个苹果等下一起吃”,他说,站起身来向着厨房里走去。张良沉默地跟上他,越过韩信的肩膀自他的身后监督他手持利刃的危险动作。韩信被他这副戒备的模样搞得颇为无奈,耸耸肩回过头让他不要紧张,毕竟自己可从没想过要拿水果刀割开自己的血管。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自杀。张良盯着他讲,从韩信的手中夺走明亮的刀刃亲吻他冰冷的唇。

 

 

03

“我最近总睡不好觉。”上门做客的萧何讲,捧着一只保温杯坐在张良面前和他抱怨最近的退休生活,说的时候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情忍不住想要同他倾诉。

 

你说吧,于是张良善解人意,给萧何也倒上一杯茶却从对方面上看见鲜明的惊恐神色。谢谢,我喝我自己带来的水就好了!萧何有些尴尬地讲,像是有什么额外的难言之隐保持着一种过分的警惕态度,张良没去追究他的无礼,只是平静地拿起自己的那杯热茶仔细品味。沉吟半晌后萧何终于放下保温杯,坐在沙饭上弓起背向前探身,犹豫着和他开口小声地讲起自己的心事。

 

我最近总梦见韩信,萧何喃喃地讲,讲的时候窥探着张良的神色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哦,是吗?张良回得平静,问他究竟梦到了什么好让对话能继续下去。你真的想听吗?萧何又问他,“你尽管说吧,反正是梦。”,张良答,萧何眨眨眼,看着茶海上淡白色的茶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总梦见韩信,他站在雪地里低着头,带着他的那个箱子一直朝我挥手。”

“嗯,是他当初来找你面试带的那只旅行箱吧?”

“对,是那个银色的箱子。但是身上穿的不是当时的那件衬衫,是一件很厚很大的羽绒服。”

“因为是冬天吧。”

“算是吧。”

“哈哈,又不是六月飞雪。”

“哈哈哈,不能够是。”

 

萧何尴尬地笑笑,仍旧是低着头,将自己的保温杯握在手里摆弄。然后呢?张良追问他,盯着萧何的眉间看那一道道凹陷的纹路。被他提问的萧何抿了抿唇,将头垂得更低,以问答问地问张良在那之后有没有去给韩信扫过墓。

 

“我都不知道他的墓碑在哪里。”

 

张良笑了,提醒萧何韩信出事的那一周他正在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人早就下葬自然也没人再去通知他那个骨灰盒被放在哪里的哪个墓园的哪一块位置。萧何闻言变得紧张起来,说子房,你再好好想想,仔细地想一想——对此张良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会记得我从来不知道的事?”

 

“韩信出殡的那天你没印象?”

“那天我在出差。”

“打电话和警察报告韩信出事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不是你吗?”

 

是你呀!萧何瞪着眼和他讲,表情严肃地讲着与张良的记忆完全不符的话。萧何不是会和他开玩笑的人,更何况这个话题关系了他们共同友人的生死。这是颇为诡异的,张良疑惑,又借着续茶的动作细细思索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

 

萧何或许是在诈他,故意讲出一些离谱的话言之凿凿等待着张良去反驳好暴露出关于韩信线索的踪迹。想到这一点张良便又从容不迫起来,不慌不忙地啜饮热茶思索着搪塞的话语。

 

“我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说细节吧。”

 

张良于是顺着萧何的话讲,打算听听对方到底要同他搬出来一出怎样的折子戏。萧何不知他心中算盘,只是见他貌似有了进一步沟通的意愿便露出像是欣喜的神色开始了喋喋不休。在萧何的故事里那天张良并不是出差,只是去和老刘参加一场商业谈判。原本张良似乎应该是回到他自己的公寓,可或许是韩信的联络又或许是两人默契的约定又或许是张良的心血来潮,谈判失利铩羽而归的张良来到了韩信的公寓,敲门没人回应,于是使用自己的那份钥匙开门,结果在破碎的客厅落地窗前发现了身中数枪、已然失去了心跳的韩信。

 

“停。”

 

话说到这里张良忍不住出声打断,“这太戏剧了”,张良说,“这不是特工电影,就算是谋杀也不会有人采用这样的方法。”更何况枪又是哪里来的?张良提出质疑,萧何认真地听他说完反驳的话,紧接着给出了补充说明的解释。

 

“因为你报了警,所以警察来调查过现场。警察那边的结果是韩信是死于枪伤导致的失血过多,凶器是仿真枪,装的也是仿真的子弹。所以其实枪击的威力并不算大,但击中的都是要害内脏,最后还是失血过多死了。”

 

这些都是警察同志说的,萧何赶忙添上这一句,像是某种免责声明。面对他貌似有理有据的说辞张良皱紧了眉头逐字分辨——假设韩信真的死了,假设枪击真的存在,那么如此经历确实致死,但又缺少最为重要的一点。“所以是谁杀了韩信呢?”,张良提问,“既然是枪杀,那总得有个犯罪嫌疑人吧?”

 

萧何沉默,交握的双手从膝上移开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了瓶盖“咕咚“地喝掉一大口水。张良,接下来的话你得耐心地听我讲,萧何摆出那副几乎仅在审计财报时出现的最严肃最认真的表情,盯着张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讲话。你到底要说什么吧,张良讲,有一丝烦躁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惹得他心脏砰砰地跳。

 

“韩信是自杀。“

萧何讲。

 

“这不可能。“

张良立刻回道,向后仰身靠坐在沙发上环抱起双臂。看见他这副模样萧何无奈地掩面,深深地叹息,下定了决心似地直起身又捋开额前散落的花白的发。张良,张子房啊,萧何喊他的名字,说警察同志出示的调查报告上写得一清二楚,韩信是自杀的,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个结论绝不会有错。“这不可能”,张良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你在骗我,他讲,看见萧何面上露出的痛苦神色却没有丝毫感性的感触。

 

“报告是这么说的。”

“结案报告吗?”

“对,你也看到过的。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去警局报道。警察同志亲手递给你,你亲眼看见的。”

“这又是哪回事?”

“葬礼的事啊!韩信的葬礼!他没有直系亲属,其他的亲戚也根本找不到。所以就是你捧着他的照片我带着他的骨灰,老刘家出钱买地给他把丧事办了!”

 

死亡证明还是你送去签的字呢!萧何激动起来,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张良面前把双手按到他的肩上。张良不理解萧何忽然高涨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一条说辞实在是太离谱太无聊。“原来如此。”——可是他又只能顺应着这么回话,毕竟如果他想反驳萧何说的这一连串荒谬的话就只能搬出韩信还活着的证据——那就才是正中了萧何的下怀,或者说那些想要揪出韩信的人们的的下怀。

 

我知道你和韩信之前是在处朋友,所以一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送萧何出门的时候这位老友哭着讲,落下泪来接过张良递来的纸巾作悲痛状。“但你不能假装他还活着,韩信知道了一定也会伤心的。”

 

张良佯装感动地应下萧何的话,送他到楼下看他坐上车离开。一派胡言,等待电梯上行的时候张良在心里想,思量萧何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假如,假如说万一哪天韩信真的死了,那他一定是很乐意看到有人为此而痛苦的。

 

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人,张良在心底毫不留情地想,熟练地指纹开锁喊一声“我回来了"便穿过客厅打开那扇紧闭的门。萧何走了?韩信从衣柜里发出朦胧的声响,像是刚睡醒的声音有着一点困顿的疲惫。你不出来?张良问他,“我困了,等会儿吧”,韩信回,于是张良就也没再催促,转而靠着那只他从韩信公寓中搬来的衣柜席地而坐。

 

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是自杀。张良喃喃自语般讲,韩信便从柜子里面接他的话,说你知道我的、我绝不可能自杀。

 

是呀,绝无可能。张良默默地重复这句话,说是的,你绝对不会一个人自杀。

 

“我有点累了,今天说了太多的话。”

“那就晚安,张良。”

 

我们一起睡。他听见韩信这么讲,点点头合上眼也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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